16、你想过死亡么，一万年后的那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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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长一段时间，阿诚也不知道自己近乎万年的寿命到底是从何而来。

寻常小妖的寿命，三五百岁实数平常，千八百年已经是自身造化。

毕竟不是所有的妖类都如大姐一样，拥有远古的血脉，也不像梁萌萌一般具有种族的优势。

即便如此，阿诚的寿命还是要比他们长得多。

一开始的时候，阿诚还以为这个长度的寿命并没什么特别，即便他为此吃了痛，他都还以为只是人妖殊途的必然。

直到他被明楼捡了回去，直到他慢慢融入了妖与人的杂居生活中，他才意识到，自己这个长度的生命，会被惊叹，会被侧目，会被称为幸运。

幸运这个词带着某种侥幸，最初被提起的时候，阿诚也会附和，除了以示谦虚外，还是有些许认同的。

但久而久之，这个词就有些烦人了。

好像一个词语，就能概括他的一生似的。

好在般若的存在，让他彻底明白了一切事出有因。

那条总被明家欺负，还总不长记性的白蛇，熬过了漫长的化形期之后，也终于懵懂的意识到了自己有七八千年的寿命的事实。

这也让一度困扰着的阿诚豁然开朗起来。

作为被般若告知的第一位，他叮咛般若勿要随意宣扬，他自己也从来乜有特意提及。

他已经明白了“异类”这个词在同类之中的广泛流传。

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，对于寿元这个问题，他都是含糊了事。

可他忘了，石头也许能包住火，但时间长了终究会水滴石穿，他又怎么瞒得住。

至少与他相识两千余年的半龙仙人，一眼就看出了千年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——几乎为零。

而当时的他，对于半龙仙人，也没做过多的隐瞒。

到了后来，隐瞒也就失去了意义。

三千岁的他，依旧是那副青壮矫健的样子，这么风华正劲的大妖怪，强大和长命也就成了标配。

这大概也是时间的魔力和权力。

却没想到，这个他曾经困惑，后来苦恼，最后终于释然的问题，竟然成了那场妖界动荡的起因。

而一切的源头，又跟他最早的那次识人不清有着不能推脱的联系。

“那是我应得的。”

阿诚跟明楼这么说的时候，真的不是想强调那第一个千年的煎熬。

比起那万年的寿命，他更愿意承认那些煎熬中透着幸运。

他幸运地拥有了一千年的化形期，他幸运地经受住了那些充斥着绝望又满怀希望的岁月。

可那凡人看来漫漫无期的寿命，那妖类听闻都觉得惊奇连连的寿命，真的是幸运么？

所以说，对于“幸运”的评判，阿诚只是有点委屈。

好在，明楼懂。

至少对于明楼这个普通的人类而言，漫长的生命，绝对不是种幸运。

如果真的要给它归结成一种运势，那一定是被诅咒了的。

明楼握上阿诚的后颈，抵上他的额头，鼻尖擦过鼻尖，交换着彼此的呼吸，“你是我应得的，是我这个‘幸运的异类’应得的。”

阿诚抬眼想望进那双眸子，奈何太近的距离让他根本看不清到其中的波澜。他本能的环上明楼的肩膀，抬起下巴去够明楼的唇，在明楼迎过来的唇齿与吻间，还他一句，“你也是我应得的。”

东方，天之将明。

熹微的晨光中，阿诚终于捋顺了呼吸。

他拉开了与明楼的距离，看着他的眼睛，摩挲着他的轮廓，气音轻的如朝露一般脆弱，“大哥，如果我先死，我就杀了你好不好……”

等明楼和阿诚赶回B市的别墅的时候，房子里的气氛不太对。

卧室里，被困在结界里的于曼丽情绪很不稳定。

“明台，拿回你的妖丹吧。”于曼丽噙着泪，声音发颤。

对于这个请求，明台只能摇头，“你会死。”

“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。”于曼丽一瞬不瞬的盯着明台。

“……”明台终究是说不出“你死了我也不想活”这样的话。

他舍不得于曼丽死，同样的，他也不允许自己再随便找死。

活着是种责任和磨难，从来都是。

看来这几句台词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。明镜和王天风坐在会客厅里对此不发表任何感想。

见楼诚两个回来，明镜才开口，“有什么发现么？”

发现到是不少，不过明楼只是说，“敖青的确是半龙仙人，也是他创立的除妖门，最后挺身而出的确有迷途知返的意思。”

明镜看了明楼一眼，王天风也冲着明楼翻了个白眼，但都没多问。

“于曼丽这边有进展么？”阿诚从善如流的转移了话题。

大姐点点头，却忍不住叹气。

“于曼丽说，明台早死了，那个女共党，牺牲的更早。在上海的时候，明台和明台就因为选择不同见过面了。到了北平，两个明台配合的越来越好，经常互做不在场证明。明台死的时候，不希望他的两个哥哥知道真相，也不希望他在北平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浪费。于是明台死后，明台就是明台了。”明镜重复着于曼丽那绕口的原话。她知道，明楼和阿诚是明白的。

“后来呢？”明楼问。

48年末，“明楼”就按照上级指示，带着阿诚随着国军去了TW。临走之前，他试着联系明台并停止他的一切活动，却根本来不及等到回复就上了飞机。

“那时候我们以为我们只要活得本分就可以了，却还是有人欺负上门来。”于曼丽的原话，“我从来没想过让明台替我去拼命，可还是害了他。”

“那天下了很大的雨。我当时并不知道那雷声是寻着他来的。”

“他身上有血腥味，很淡。都被雨水冲走了。”

“他回来很着急，把内丹给我就直接出门了。”

“我有一段时间意识很模糊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，我已经追出去了，而之前死记硬背的口诀，竟然也瞬间清楚了。”

“后来的事情，老师也就知道了。”

听到这种始末，无论是明楼还是阿诚，都已经不再忍心评判明台是否属于一时冲动。

那个年份中，虽然还没到掀起滔天骇浪的时候，但暗流的汹涌也足以让身份敏感的明台飘摇无依。

已成定局的一切，又怎么忍心再苛责。

“他应该过来找我们的。”阿诚忍不住叹息。

大姐早在40年初明镜牺牲的时候就回归了本体，大哥和他在50年也结束了这一生的游戏。

他们当时特意去看过明台，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。

“五年而已。”明楼说，眼神也忍不住暗了暗。

这大概也是长生的另一个弊端。

足够天翻地覆的五年，对于几千年、上万年寿命的他们，不过是弹指一挥间。

就像一场无需考虑物资和外界，随时能回家的旅行，一个月的时间而已，作为一个成年人类，谁会在意呢。

死讯的传来，只是万分之一的意外和偶然罢了。

一墙之隔的卧室里，于曼丽所诉说的事情也不过这些。

“明台，你已经为我死过一次了，而我早应该死了……”

明台却无论如何不肯松口，“可你现在还活着。”

“明台，何必呢。我总是要死的，你也不能关我一辈子。我如果自己动手，也是一样的呀。”于曼丽带着眼泪笑了。

明台还是摇头。

“她可以继续活着。”明楼出现在卧室的门口，给了一种可能。

“我说一二三，你就动手。”明楼露着左手手臂，右手拿着刀，跟阿诚交代。

“有多少把握？”阿诚双手虚掐着他的上臂，有些怀疑。

“至少比于曼丽一心求死高出了不少。”明楼望了一眼卧室的方向，低声说。

“明台可能会恨你。”阿诚对此无不担忧。

“那他也会活着。只要大姐还活着，他就不会也不能轻易的去死。”

在阿诚想继续说什么之前，明楼打断了他，“阿诚，我们都会死，包括我。”

明楼把阿诚的手掌移到自己的左胸口，几秒之后，胸腔里传来的一次轻微的震动，但很快又归为了沉寂。

是明楼的心跳。

明楼松开了阿诚的手腕，“五十三分钟之后，它会再跳一下。”

“可它跳的再慢，也有跳不动了的一天。”

“如果我死的时候，大姐他们还活着，你会怎么选择呢？”

阿诚盯着明楼，没说话。

但他们都知道，阿诚会选择活下去。

活下去也许无所求，但活着总需有所依。

他不怕死，但当牵挂犹在的时候，他贪生。

这牵挂可以是亲的人，也可以是爱的人。

总之，他们的活，就是他不主动结束生命的唯一理由。

他如是，现如今的明台亦如是。

活着是痛苦的，那又如何呢？他们依旧会长长久久的活下去。

“可事实上，剩下的只会是我们。”阿诚没被明楼绕进去。

生命也许长短不一，但已然既定的，就是事实。

“对。”明楼轻笑一声，“所以我准许你，不管是我们谁先死，都先动手杀了我。”

“好。”阿诚回答的很郑重，“我到时候会把你的灵魂放进法阵里……不，我直接将你的灵魂吞之入腹，不管是爆炸还是天雷，我都抱着你的尸身一起等。”

那样，我们的灵魂就会纠缠破碎在一起，哪怕是化为虚无，终究是不曾离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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喜欢楼诚这个预定的结局么？

放心啦，那是好几千年之后的事情~

对于曼丽，我只能保证她会活着……